妙笔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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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姐儿“哎呦”一声，起身抢到鸳鸯前头，亲自执起雨过天青色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出来，恭敬地捧到了史梅梅前头，笑道：“我来伺候老祖宗喝茶！老祖宗小心些，茶水热的很。”

史梅梅笑着看了她一眼，见她眉间待着几分俏皮，了然于胸的样子，点了点头。这个凤姐儿还是很精明的嘛！

放下茶盏，史梅梅笑道：“今日是家宴，都没什么外人。丫头们也都大了，有些个话虽说是该避讳着些，可这该知道的还得叫她们知道，省的日后吃亏。”

众人都笑着附和。

史梅梅便继续道：“若说这个什么海上方儿，我倒是没听说过。不过据我想着，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，便是普通的百姓，病了也只有请大夫的道理。只有实在穷的没钱的，才弄个偏方土方之类的吃吃。哪里就能真的治了病了？”

“再者说了，你们听听那个什么冷香丸里头，可有那真正治病的药材？不过是几朵花儿罢了，再调上些水啊露啊的，就能治病？真要是这样，还要大夫做什么？不论是谁，病了到路边儿上扯了几朵花下来，扔到锅里头去熬了，岂不就好了？”

“再有一说，咱们府里头不管谁病了，哪怕是个丫头呢，也得隔着帘子请大夫诊脉。轻易哪个女眷能够见到外男？如何那大户人家的姑娘就被一个游方和尚见了？她家里头的下人都是做什么的？若真是这样，可见也不是什么大家子姑娘了。”

说到这里，顿了一顿。凤姐儿忙端起茶来放到史梅梅嘴边，笑道：“老祖宗快润润，如今不冷不热正得喝。喝完了，您再继续。”

史梅梅扫了眼席上众人脸色，尤氏秦氏事不关己，面不改色。王夫人垂目不语，手里头佛珠转的飞快——她倒是也不知道这话。薛家母女如今虽是想要另攀高枝，但是贾府这里却是不能甩开。毕竟，依着荣国府，宝钗的身份可就比简单的皇商强了。所以有些个话，还是不能传到她那里的。

至于薛姨妈和宝钗，薛姨妈倒是好的，脸上笑容不改，若是忽略了她握着杯子的手，倒是真看不出来什么。宝钗正跟旁边的探春说着什么，仿佛没听到一般。

史梅梅心里头暗暗赞了一声好，小小年纪便修炼到了这个地步，不容易啊。

不过史梅梅向来护短，宝钗自打来了荣府，便有意无意地压着三春姐妹。更用那些个铜钱碎银子笼络人心，下人里头多有说她好的。原来的袭人不就是因为说着宝钗比三春姐妹还要强些，被她给赶出了荣府的？本来宝钗这段日子还算低调，史梅梅也不想跟个小丫头计较。可平白的就冒出了一个冷香丸来，这就叫人不爽了。还什么海上方，什么寻常再得不到的，我呸！

史梅梅笑眯眯地继续掰谎：“至于说为何会有如此繁琐的海上方的话，我琢磨着，不过是父母疼爱女儿，想着给女儿加些将来争宠的手段砝码罢了。不过未免有些不入流，有心人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。何况吃这个劳什子的东西，又是花儿又是朵儿的，香艳轻浮，平白的坏了自己女孩儿的名声罢了。”

此言一出，座中的迎春姐妹都红了脸，惜春忍不住看了看一旁的宝钗。宝钗低着头，脸上也是通红，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怨毒。

“跟你们说这些个，只是叫你们几个知道这些个内帏里头的事情。你们都是大家子闺秀，知规矩懂礼数儿，别学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。”

迎春姐妹忙站起身来，恭恭敬敬地应了。

史梅梅笑向薛姨妈道：“姨太太别嫌我啰嗦，也别笑话我跟丫头们说这些。平日里头她们也不能出门，我实在是怕把她们关在院子里头养傻了，将来吃亏。”

薛姨妈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地攥着，骨节处泛起了白色，脸上却是笑意不减，说道：“老太太说的是，原该叫姑娘们学着了。”

史梅梅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正是这样。”

凤姐儿见她二人打着机锋，忙笑着说道：“哎呦哟，一时不妨头，竟是这个时辰了。”说着点了点那边儿的金自鸣钟，“依我说啊，夜深天寒的，咱们也该散了。”

众人都说是，又喝了两杯便都起身向史梅梅告退。史梅梅心里痛快，挥挥手叫众人“都早些回去睡罢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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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55]第五十五章怒气冲冲薛姨妈

“啪”！

薛姨妈将手里头的茶盏砸到了香菱的身上，指着她骂道：“作死的小蹄子！我家里头花钱买了你来，难不成是叫你当主子的么？连杯茶都倒不好，你还能做些什么？不过白长了一张会勾引人的狐媚子脸！”

香菱冷不妨被热茶打中了，虽然冬天的衣裳厚了些，不至于烫伤，到底也是吓了一大跳，腿一软，便跪在了地上，哭道：“太太，太太息怒！”

宝钗忙扶着薛姨妈坐下，伸手替她抚着胸口，劝道：“妈妈，且消消气。香菱服侍的不好了，叫同喜或是莺儿去再倒一杯便是了。大节下的，何苦来呢？叫别人听见了笑话是小，没的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是大。”

薛姨妈闭着眼睛，胸口不断地起伏，看得出是气的极了。可怜香菱在地上跪着，前边儿的衣裳都已经湿了，又不敢擦。只得眼泪汪汪地跪在那里，看上去好不可怜。

宝钗瞧着她也是一阵厌烦。若不是为着她，哥哥何至于打了场人命官司？自家何至于在金陵无法立足？自己又何至于在这里寄居，受人欺侮？

想到“欺侮”二字，宝钗的眼圈儿不禁红了。

虽然没有明说过，但是如今荣国府里头谁不知道那吃着冷香丸的人是自己？

可是老太太愣就是装着不知道，说出来的话狠狠地打了她一个打耳光，叫她在主子奴才面前既丢了面子，又丢了里子！

想想她说的，什么自抬身价，什么香艳，什么没规矩，什么恶疾，句句诛心！

如今这话不出明天就得传遍了整个荣宁二府。她薛宝钗还有什么脸面出去见人呢？

想着自己在这个府里边住着，虽然只是客居，但是下人们一向不敢说什么。再加上自己时常拿些个小东西来笼络人心，谁不说自己好呢？可是如今这么一来，还不知道那些个奴才怎么在背后埋汰自己呢。

想到这里，宝钗再也忍不住了，一头伏在黄花梨木雕花小炕桌上哭了起来。

薛姨妈听到女儿哭了，忙睁开眼睛，见宝钗哭得双肩一抖一抖的，又还极力压着不叫哭声传出来，与往日里头沉稳端庄的女儿大不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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