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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脚下的青风村渐渐热闹起来。有外乡的货郎挑着担子上山,见了“来者皆友”的石碑便笑着拱手,说听闻断剑峰有位周先生,能用断剑的锈屑治跌打损伤。周丸桐听了只是笑,转身让铁蛋去取药箱,药箱里除了药膏,还躺着半块孩子们送的麦芽糖。
秋分时,断剑峰迎来了第一场霜。剑冢周围的守心兰开得正盛,紫莹莹的花瓣铺了半圈石坪。周丸桐站在虹桥上,看阿砚用灵丝把晒干的兰花瓣串成风铃,挂在阁檐下。风一吹,铃声混着孩子们练剑的呼喝声,竟让远处路过的行脚僧驻足合十。
铁蛋的剑又添了新纹样。这次是朵小小的稻穗,穗粒饱满,是他跟着山民收割时,用剑鞘在田埂上拓下的印记。他说等明年开春,要教新来的小娃们识草药,还要在剑冢旁种一片向日葵,让金色的花盘永远朝着太阳。
周丸桐望着少年鬓角的汗痕,忽然想起多年前初到断剑峰的冬日。那时虹桥覆着厚雪,剑冢周围只有寒风呼啸,而如今,守心兰的种子随着风,已经落在了青风村的田埂上,落在了货郎的担子里,落在了孩子们画满憧憬的纸页间。
阿砚的灵丝忽然向上飘起,缠上掠过峰顶的流云。流云被缠出细碎的光,像撒了把星子在阁顶的旧灯笼上。周丸桐抬头时,看见灯笼上的符咒正隐隐发亮,那些当年阿砚描下的纹路,竟与剑冢里断剑的纹路慢慢重合。
他忽然明白,所谓传承,从不是让旧物不朽。而是让断剑的锋芒化作护佑的力量,让孤寂的山峰长出人间烟火,让每个在这里走过的人,都带着一点暖意,走向更远的地方。
就像此刻,铁蛋正举着剑,在夕阳里给新来的小娃演示收剑的姿势。剑风扫过守心兰,花瓣簌簌落在两人肩头,像一场温柔的、永不落幕的雪。
寒来暑往,又是三个春秋。
铁蛋的剑已能在月光下划出完整的弧光,剑身上的守心兰与稻穗交缠生长,像极了断剑峰如今的模样——锋芒藏在烟火里,温柔裹着筋骨气。这年冬日,青风村来了位白发老者,背着个旧剑匣,见了“来者皆友”的石碑,竟对着剑冢方向长揖不起。
“是当年铸剑谷的老师傅。”周丸桐递过一碗灵果酒,看着老者抚过剑冢边缘的断刃,指腹在熟悉的纹路里摩挲。老者喉头滚动,说当年这些剑断时,他以为从此再无剑魂,却没想三百年后,竟能在雪光里看见它们的暖意。
阿砚的灵丝忽然缠上老者的剑匣,匣子里的残片被引着飘向空中,与剑冢里的断剑残痕一一对应。月光穿过重组的剑影,在雪地上投出完整的剑形,孩子们惊呼着伸手去接,指尖触到的却是暖融融的光。
孟胧新刻的竹简上,添了“铸剑者心,护剑者情”的字样。她把老者带来的淬剑石磨成粉,混进守心兰的花瓣里,说是能让新酿的酒更添三分韧气。李婶的灶台前,铁蛋正帮着烧火,火光映着他臂弯里的剑,剑穗上的晶石比当年周丸桐那枚,更亮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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