妙笔文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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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04 杀器需慎用（第1页）

“昨晚武氏厅堂中赴宴列席有广武王、李林甫……”

在稍作炫耀之后，李峡便又向张岱讲起了昨晚在武温?家中厅堂上所见到的一干时流。

张岱已知这武温?入京后已经到裴光庭家中拜过码头，能得武惠妃的召...

夜色渐深，堂中灯火通明，脂香粉气弥漫于梁柱之间。丝竹之声不绝于耳，胡乐婉转，琵琶轻拨，羯鼓急促如雨点敲窗。舞姬旋转如风，罗裙翻飞似蝶，一双双媚眼在烛光下流转生辉，惹得宾客频频侧目，笑语喧哗。然而在这浮华欢愉的表象之下，暗流早已悄然涌动。

李峡独坐席间，手中酒杯未动，目光却如鹰隼般扫视全场。他虽不动声色，心内早已翻江倒海。方才武温那一番话，看似戏谑，实则字字带刺，句句藏锋。尤其那句“盛之凤这宅地主人今日正在堂下做客”，更是直指要害??此宅原属李林甫旧邸，后因政争失利被籍没入官，如今竟悄然易主，而买家正是眼前这位少年得志、新近归国的信安王外甥：武温。

“好一个投桃报李！”李峡冷笑一声，指尖轻轻摩挲杯沿，“你武氏一门本已式微，如今借惠妃之势复起，便敢染指宰相故第？张岱若知你以此等手段结交权贵，怕是要吐血三升。”

他正思忖间，忽觉袖角一动，低头一看，竟是那先前被驱退的胡姬不知何时又悄然而至，低眉顺眼地跪在一旁，双手捧着一只鎏金小盒，声音细若游丝：“郎君恕罪，奴婢奉主人之命，特来献礼。”

李峡眉头一皱，尚未开口，那胡姬已将盒盖掀开。只见其中静静卧着一枚玉簪，通体碧绿，雕工精细，簪首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phoenix，栩栩如生。更令人惊异的是，那玉质温润如水，隐隐透出一丝紫光，竟是极罕见的“紫瑛琅?”所制??此物产自西域于阗，历来为皇室贡品，民间几不可见。

“这是……”李峡瞳孔微缩。

胡姬轻声道：“主人说，此物原是宫中旧藏，因与郎君有旧谊，特赠以表敬意。另有一言，请郎君慎记：‘昔年凤栖梧桐，今朝枝折根移；若念前情，当知进退。’”

话音落下，她迅速合上盒盖，叩首一礼，转身便走，脚步轻盈如猫，片刻便隐入屏风之后。

李峡握杯的手骤然收紧，指节泛白。他知道，这不是馈赠，而是警告。

“凤栖梧桐”??暗指他曾居盛之里的宅院，乃祖上传下，风水极佳，向有“凤栖之地”的美誉；“枝折根移”则是赤裸裸的威胁：你若不识时务，家业亦可倾覆。至于“念前情”，分明是在提醒他，当年其父在朝中失势，家中田产被夺，正是眼前这位武温之母、继母武氏从中推波助澜！

一股怒火自胸中腾起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防。但他终究忍住了。此刻发作，只会落入圈套。他缓缓放下酒杯，闭目深吸一口气，再睁眼时，眸中已恢复清明。

“好一招先礼后兵。”他低声自语，“你以为送我一支玉簪，就能让我俯首称臣？武温啊武温，你可知我李峡虽不掌兵权，却握有一样你永远得不到的东西??人心。”

就在此时，堂中乐声突止，众人纷纷转头望向主位。只见武温起身，手持玉觥，朗声道：“诸位嘉宾驾临寒舍，武某不胜荣幸！今夜良辰美景，岂可无诗？不如各赋一首，以助酒兴，如何？”

众宾客齐声叫好，有人已迫不及待提笔研墨。裴稹冷眼旁观，心中冷笑：“又是这一套。借诗会之名，行结党之实。这些人里，有几个真懂诗文？不过都是趋炎附势之徒罢了。”

李峡却忽然站起，拱手道：“武兄雅兴，李某愿附骥尾。不过既为诗会，不妨设个题目，方显才情。”

武温眼中精光一闪，笑道：“十郎高见，请赐题。”

李峡环视一周，淡淡道：“就以‘旧宅’为题，五言律诗一首，限‘尤’韵。”

此言一出，满堂俱静。

“旧宅”二字，重若千钧。谁人不知李峡祖宅曾遭强占？谁人不晓盛之里那片风水宝地如今已被武氏据为己有？而今日宴席之所，又恰是李林甫旧邸??同样是被权贵巧取豪夺的象征。

这是公然的挑衅。

武温脸色微变，随即哈哈大笑：“妙极！果然切题！诸位以为如何？”

众人面面相觑，有人想附和，却又迟疑。唯有裴稹抚掌而笑：“十郎此题，可谓鞭辟入里，发人深省。既然如此，我便斗胆先献丑了。”

说罢提笔疾书：

**《旧宅》**

荒园久闭锁，苔径没人踪。

燕去梁空在，门倾户半封。

昔时车马盛，今日草蓬茸。

何事东风恶，吹花落旧墉。

写毕掷笔，昂然道：“此诗虽拙，却道尽世态炎凉。昔日朱门酒肉臭，今朝野狐穿堂过。权势如云烟，宅第终非永属。诸君共勉。”

堂中一片寂静，旋即爆发出热烈掌声。许多人眼中闪过复杂神色??有人惭愧，有人警醒，也有人暗自咬牙。

武温笑容僵硬，勉强鼓掌道：“裴兄才思敏捷，令人佩服。只是……未免太过悲凉了些。人生得意须尽欢，何必沉湎过往？”

李峡微微一笑，提笔续书：

**《旧宅?其二》**

故第依犹在，门庭改旧容。

槐阴遮画戟，柳色映雕栊。

主易非因破，基牢岂惧风？

但存松柏志，何患雪霜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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